華人的保守主義旗幟：性別主義的遮羞布

引言

研究背景

近年來，在全球華人社群中，保守主義話語日益顯著，尤其在涉及性別、家庭與教育等議題時更為突出。無論是在北美的移民群體、中國大陸的民族主義語境，還是港台與東南亞的華人社會，都能觀察到一種共同傾向：表面上強調「傳統文化」「家庭價值」與「道德秩序」，實際上卻往往隱含、乃至再生產了性別主義與父權結構。

問題意識

這些華人保守話語多以「文化傳統」與「保守主義」為旗幟，但其核心立場涉及對女性角色的限縮、對性少數的排斥，以及對性別平等的質疑。本文關注的並非個別人物，而是這些話語如何在不同華人社群中反覆流通，並透過多重機制獲得合法性。

研究對象界定

本文所稱的「華人保守話語」，指的是在全球華人社群中流通的一組政治與文化立場，尤其是圍繞性別與家庭議題的論述模式。這些模式既可能出現在北美華人移民社群的公共討論，也可能出現在中國大陸的民族主義話語、港台的宗教與文化辯論，乃至東南亞華人社會的族裔政治語境。

研究問題

1. 在全球華人社群的保守話語中，哪些性別與家庭議題最為突出，並如何體現為限制女性、排斥性少數與質疑性別平等的論述？

2. 華人保守話語如何透過「東亞父權倫理」獲得文化與道德上的合法性？

3. 在跨文化語境下，華人社群如何借用「美國清教徒思想」來鞏固自身的保守立場？

4. 華人社群中的父權與性別主義如何在家庭教育、社會規範與符號暴力中被不斷再生產？

5. 華人保守群體如何透過「將矛盾轉移至左派」的策略，使其壓迫性立場被包裝為「守護秩序」與「抵抗霸權」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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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論框架

性別壓迫的成因

1. 性別主義與父權制
波伏娃在《第二性》中指出：「女人不是天生的，而是後天形成的」（de Beauvoir, 1949/2011）。在父權文化中，「男性」被視為普遍性與標準性，而「女性」則被定義為「附屬的他者」。這種「他者化」使女性難以作為自主主體存在。波伏娃認為，性別壓迫的根源在於父權秩序。就此而言，當代華人社會正是典型的父權體制，其性別主義亦深植於社會結構之中。

2. 性別主義與精神分析
原生家庭是性別觀念的初始來源。父母透過語言、行為與期待，將性別刻板印象傳遞給子女（Chodorow, 1978）。若父親在家庭中佔據絕對權威，孩子便可能將「男性等於主導者」視為自然。更進一步，家庭中的挫折可能被投射至性別對象，造成對異性或自身性別角色的壓抑與扭曲（Freud, 1925/1961）。換言之，性別主義不僅源於外部制度，也在潛意識層面被複製。

3. 性別主義與社會認同
社會認同理論指出，人類傾向於將自己與他人歸類於不同群體，以簡化社會環境（Tajfel & Turner, 1979）。在性別領域，男性經常透過貶低女性來鞏固群體優越感（Hogg, 2016）。當這種比較被制度化（如法律、文化、宗教），性別主義便成為社會結構化的認同體系。男性透過維護父權制以強化群體優越感，女性則可能因社會化而內化父權觀念，甚至出現「自我厭女」以換取安全感。由此可見，性別壓迫不僅是權力追求，也是社會認同需求被父權制綁架的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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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別壓迫的合法化

1. 東亞父權倫理
宗法制度、儒家經典、社會規範與心理內化，共同構成華人社群性別壓迫的合法化基礎。宗族祭祀與家族制度以父系血緣為中心，女性被視為「外嫁之人」，缺乏繼承權與地位。儒家典籍中的「三綱」「三從」則將父權制提升為「天理」「道德秩序」（Li, 2001）。社會規範與教育、日常語言中的「男主外、女主內」「嫁雞隨雞」等觀念，使父權倫理看似「常識化」，難以被挑戰（Yan, 2003）。

2. 訴諸美國清教主義
美國清教傳統強調禁慾、家庭秩序與道德潔癖（Hunter, 1991）。對許多華人而言，這套價值與東亞父權倫理高度契合。儒家的「男主外、女主內」與清教徒的「妻子順從、母職神聖」形成呼應，使「傳統家庭」被描繪為跨文化的普世價值。華人右派因此能同時訴諸「中華傳統」與「美國建國精神」來鞏固保守立場。

3. 性別主義與父權的再生產
父母在家庭教育中將「男主外、女主內」的分工自然化，強化了性別角色的分化（Yan, 2003）。面子文化與社群監督也持續加強女性角色的限制（Croll, 1995）。布迪厄（1998）指出，父權制不僅是一種顯性的支配關係，更是一種被內化為常識的符號暴力。這說明華人社群中的性別壓迫不僅是結構性支配，更是一種透過文化與教育再生產的社會秩序。

4. 將矛盾轉移至左派
華人保守派常將自身壓迫性立場重新包裝為對「左派霸權」的抵抗。透過與美國文化戰爭框架的對接，父權制被再現為「秩序守護者」與「傳統捍衛者」，從而掩蓋其本質上的性別壓迫（Yan, 2010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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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論

華人社群中的性別壓迫能長期持續，正是因為其透過多重合法化機制得以強化與維繫：文化傳統的神聖化、社會再生產的自然化、跨文化資源的拼接化，以及矛盾轉移的防衛化。這些機制使父權不僅是一種權力結構，更被塑造成難以挑戰的「正統秩序」。

保守主義若要真正立足於自由主義之上，應以個人權利、法治與自由市場為基礎，同時保持對傳統與秩序的尊重，而非將其轉化為性別主義的遮羞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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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文獻

• Bourdieu, P. (1998). Masculine domination (R. Nice, Trans.).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.

• Chodorow, N. (1978). The reproduction of mothering: Psychoanalysis and the sociology of gender.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.

• Croll, E. (1995). Changing identities of Chinese women: Rhetoric, experience, and self-perception in twentieth-century China.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.

• de Beauvoir, S. (2011). The second sex (C. Borde & S. Malovany-Chevallier, Trans.). Vintage. (Original work published 1949)

• Freud, S. (1961). Some psychical consequences of the anatomical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sexes. In J. Strachey (Ed. & Trans.), The standard edition of the complete psychological works of Sigmund Freud (Vol. 19, pp. 243–258). Hogarth Press. (Original work published 1925)

• Hogg, M. A. (2016). Social identity theory. In S. McKeown, R. Haji, & N. Ferguson (Eds.), Understanding peace and conflict through social identity theory (pp. 3–17). Springer.

• Hunter, J. D. (1991). Culture wars: The struggle to define America. Basic Books.

• Li, H. (2001). The ideal Chinese woman: Gender, morality, and class in China.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.

• Tajfel, H., & Turner, J. C. (1979). An integrative theory of intergroup conflict. In W. G. Austin & S. Worchel (Eds.), The social psychology of intergroup relations (pp. 33–47). Brooks/Cole.

• Yan, Y. (2003). Private life under socialism: Love, intimacy, and family change in a Chinese village, 1949–1999.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.

• Yan, Y. (2010). The Chinese path to individualization. British Journal of Sociology, 61(3), 489–512.